“因为……”冷嘉明低着头,声音沉闷而无力,“萧氏令。”
唐拂衣愣了愣,她似乎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。
不,不是萧氏令,是苏氏令。
虽有一字之差,却也是同源之物。
“那是从萧氏先祖立国时便传下来的东西,尽管萧氏称帝后皆以帝玺为证,但萧氏令依旧是一个象征。”冷嘉明抬起手,一点一点细致地整理自己被揪得乱糟糟地长发,“先帝生前虽始终未立太子,却早早将萧氏令赐给了殿下,这是全北萧都知道的事情。”
“不过是一块象征着三家交好的破玉牌罢了,竟也能服众?”唐拂衣嗤笑一声,“你们北萧对于承继大统一事未免太过随意了吧。”
“自然不仅仅是一块令牌那么简单。”冷嘉明睨了唐拂衣一眼,“萧氏从太祖皇帝时就在用秘术豢养杀手,而这些杀手必须要萧家人持萧氏令方可号令,因此这块令牌的归属才时常成为臣僚们判断皇帝心意的标准。”
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,唐拂衣便想到了自己在兰台所见到的那群黑衣人。
“是什么秘术?那些杀手如今被养在哪里?”她脱口而出。
冷嘉明对她这激动的态度略有些意外,他蹙眉盯着唐拂衣看了一会儿,才又将目光挪回到自己打结打头发上。
“唐大人,这是萧氏的私事,你问的这些问题,你觉得我能知道么?”
唐拂衣自知这两个问题确实问得急了些,沉默了一会儿,又换了个问题:“那萧氏令如今在何处?”
“不知。”冷嘉明答得极快,转而又讥讽了一句,“唐大人若是对着玩意儿感兴趣,不妨自己去找找看,毕竟短短三日你就能查出这么多东西,一块无关紧要的小小令牌想必也是不在话下。”
唐拂衣没有理睬他的阴阳怪气,事实上冷嘉明到底是否知晓萧氏令的下落如今也并不重要,因为就算他知晓亦不会告诉自己。
“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?”她定了定心神,冷声问道。
“……”
冷嘉明抿嘴看着自己手中那一撮乱成一团死结,无论如何都解不开的头发,声音里多了些焦躁。
“不知。”他使劲扯了扯那发团,却也只扯下一把断发——这样的暴力拆解并不管用。
“刺啦”一声刺耳的声响,冷嘉明动作一顿,循声望去,只见到那一身玄衫的女人手执短刃,将那还算完整的绢书斩下小半,恰好截掉那个“七”字。
她将斩下的小半块绢书揉成团收进自己腰间的内袋,两部走到自己跟前蹲下,然后将那小刀递到自己面前。
“解不开,就斩断它,如何?”女人眼神凌厉而凶狠,她像是一头饥饿的猎豹,哪怕明白自己并非她的猎物,那双眼睛盯着自己的时候,亦不禁生畏。
“毕竟大多数人造反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口号,我要做什么,难道还要征求一个死人的意见?”
她说着,忽然轻笑了一声。
“怎么,你怕了?”
屋内静得可怕,冷嘉明看着女人的眼睛,疯狂而沉着,坚毅又放肆——她是冷静的,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。
“怕?”他嗤笑一声,接过唐拂衣手中的刀。
屋外忽有一阵大风刮过,走廊上的大大小小的牌子三三两两撞在一起“框框”作响,冷嘉明闭上眼安静地听了一会儿,然后抬起手,毫不犹豫地斩断了那一缕打结的发。
他站起身,整理好衣冠,拍掉袖上的灰尘,又恢复了一贯的从容与温和。
“下官失态,令唐大人见笑了。”他躬身赔礼,“还望大人莫要介怀。”
“无妨,冷大人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便好。”唐拂衣也站起身,“天色不早了,我先行一步。”
冷嘉明没有阻拦,倒是唐拂衣走到门前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忽然回过了头。
“听说大皇子不日将还朝了?”她问。
“是。”冷嘉明答,“据消息大约两日后吧。”
“此次彭州赈灾一事办得妥帖周到,也算是大功一件了罢?”
“确实如此。”冷嘉明眯了眯眼,“听说皇上已在商议封王一事,想来是对他此次的行为十分满意。”
萧祁继位到如今三年,这还是头一次荫封。
“嗯……”唐拂衣颔首。
“唐大人有何指教不妨直说。”冷嘉明见她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,十分上道地开口问了一句。
“指教谈不上,只是,若大皇子殿下有赈灾之才,不如就让他振个够。”她说着,又开口反问,“冷大人觉得如何?”
冷嘉明愣了愣,很快又反应了过来,笑着应了一声:“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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宣明三年十月十三,镇国大将军苏栋率大军再次出征南唐。班鸿接任白虎营统领一职,率领白虎营众将士随同。
明帝萧祁亲自策马,从宫门到城门,承平大街两侧,百姓夹道相送。
此去奔得是一鼓作气打下南都,归期难定。

